描述：：眼眶泪意翻涌，陆琤不敢露出半点哭声，生怕惊到老人。她如来时一般，悄然离去。冷风夹带着雪吹在脸上，泪痕顷刻干涸，转瞬又被新泪覆盖。陆琤就这么走着，一步一步消失在了风雪里。早上九点，帝都银行。陆琤坐在柜台前，掌心里紧握着的是她本打算交给奶奶的银行卡。她努力了二十多年，所有的积蓄都在这张卡里。往后，是她照顾不了奶奶了。想到这儿，陆琤眨了眨干涩的眼：“麻烦，将这张卡里的五十万每月按时转到这个账户上。”工作人员接过银行卡：“要分期多少年？”陆琤顿了顿：“五年。”五年时间，即使奶奶知道自己死去的消息，应该也能接受了。……办理好业务，陆琤给奶奶打了个电话。话筒里的嘟声响了很久，才有人接起。秦奶奶声音沙哑：“谁啊？”闻声的一瞬间，陆琤想起了之前听到的种种，鼻间酸涩。她怕奶奶发觉出异样，连忙压下，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般冷着语气说：“我是陆琤，我朋友找到了能治疗我病的医生，但是是在国外，我今天就要飞过去。”“您放心，您这么讨厌我，为了不成为您的累赘我一定会活下去，让您如愿。”说完，陆琤没有等秦奶奶说话，就挂断了电话。这之后，她回到了曾经和沈南倪的家。虽然是租的房子，却充斥了他们两人三年所有的回忆。可惜这回忆在沈南倪离开时消失了一半，如今在自己离开后，也将彻底不见。之后这栋房子会住进来别的租客，取代他们在这里留下的痕迹……想到这儿，陆琤心口有些憋闷。她强压下情绪，收拾好自己要用的日常衣物，剩下的全部扔进了垃圾桶。就像扔掉这些年对沈南倪的感情般。最后，陆琤联系房东退租，拎着行李重新租了个小房间，打算度过余下的岁月。转眼，两个月过去。陆琤的病也越来越严重。这天，陆琤正迷迷糊糊睡着，这几天她总觉得疲累，睡过去了就不愿醒。喉咙里的疼也转到了全身，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管了。电话突然响起，她在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时，彻底愣住！第十一章 无声落幕看着屏幕上闪烁的“宿雪”两字，陆琤接起了电话。“喂。”闻声，宿雪愣了下：“你嗓子怎么了？这么哑？”“没什么，有些……感冒。”陆琤谎说着。宿雪也没怀疑，两人就这么闲聊着，其实更多的是宿雪在说，陆琤在听。许久，电话那头有人来叫宿雪，她才挂断电话。陆琤手握着已经发烫的手机，再也压不住喉咙的痒意，一口血咳了出来。一声一声，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。她能感觉到，自己的生命估计要到尽头了。她不想给别人的房子添麻烦，于是换了件干净衣服，出门打车去了医院。车程很快，一个小时，却又很慢，慢到几乎走到了她一生的尽头。从下车的那一刻开始，陆琤的眼前都是昏花的。她强撑这清明，一步步朝医院大门走去。就在迈进去的那一刻，陆琤再无力气，整个人重重的朝着地上栽倒而去——阳春三月，雪化花开。秦奶奶正在家里擦拭着全家福相片，一旁电话突然响起。她走过接起，就听到听筒里陌生的男声：“请问您是陆琤的奶奶吗？”秦奶奶愣了下：“是，您是？”“我是帝都医院的医生，打电话来是通知您，处理一下秦小姐的后事。”刹那，秦奶奶陡然失了力，电话从掌心滑落掉在桌子上。后……事！秦奶奶眼前一阵阵发黑，陆琤不是去国外治疗了吗？明明昨天还收到她汇来的钱！会不会是弄错了？抱着这样的念头，秦奶奶匆忙赶去了医院。“我孙女……在哪儿？”医生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，慢慢往旁边退了一步，露出身后蒙着白布的推车。推车上，陆琤苍白着脸沉静的躺在那儿，毫无声息！“轰隆！”窗外一声惊雷乍响，春雨骤然砸了下来。淅淅沥沥，湮灭了一切痕迹。当沈南倪按着宿雪给的地址找到秦奶奶家时，雨已经停了。空气中混着泥腥味，让人无端烦躁。本来在收到地址时，他就想找她的。但却被别的事绊住了手脚，现在才有时间。不过应该也不晚，毕竟以前也是这样，不管他什么时候找，陆琤一直都会在。边想着，沈南倪抬手敲响了门。然而等了许久，却不见人来开门。就在他以为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，要给宿雪打电话时。只见远处走来一个老人。是陆琤的奶奶，当年和陆琤刚在一起时，他们曾见过一面。只是才过三年，老人怎么好像老了特别多。沈南倪没多想，走上前：“奶奶。”秦奶奶脚步一顿，缓缓抬头看他，眼中满是茫然。沈南倪以为是老人将自己忘了：“奶奶，我是沈南倪，来找陆琤的，她在吗？”听到陆琤的名字，秦奶奶眼神慢慢清明。“阿锦？”秦奶奶垂眸看着手中紧抱的骨灰盒，每一个字像是从喉咙里逼出来的，很重，又很轻。“我的阿锦……没了。”沈南倪怔了下，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她怀中的木盒，脑海中轰然一声。刹那间，世界默然无声！第十二章陆琤……死了？不是说只是感冒么？沈南倪垂在身侧的手狠狠颤动了一下，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。分明不久前还见到的人，如今只剩下这小小的黑匣子。他艰难的挤开牙关：“怎么会？”“医生说是喉癌。”秦奶奶眼神木然，“她咳得那么严重，我为什么没有发现她生病了呢？”泪水迅速的充盈在老人浑浊的眼眶里。她可怜的孩子，在离世的时候，甚至没有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。“她该有多痛啊……”秦奶奶收紧了拢着木盒的胳膊，眼泪如雨砸在上面。沈南倪心像钻进了一根刺，搅得他鲜血淋漓的疼。他吸了一口气，掩下这痛楚哑声安慰：“您节哀。”说完，沈南倪深深看了眼木盒一眼，转身抬脚离开。掏出手机，他给宿雪回了个电话：“陆琤因为喉癌去世了。”一时间，电话那头像是没有听明白似的没了声响。静默了几秒之后，沉沉的叹息飘扬而至。听着这声叹息，沈南倪心里五味杂陈，心痛与遗憾还有怜悯，说不出哪个占得头比。“可怜。”宿雪像是想到什么似的，低声自言自语起来，“死前还被网暴，世态凉薄。”“什么网暴？”沈南倪眉头一蹙。冰冷的声音惊醒了宿雪，她含糊的遮掩了过去，匆促的挂断了电话。沈南倪握着手机，眉头越皱越深，点进了那个大眼睛软件。输入陆琤的名字后，下面紧跟着的词条便是#陆琤小三#。看着里面的聊天记录，他瞳孔紧缩了一瞬，这不是他上传的。怒意渐渐席卷上了他的眼眸，沈南倪摁灭了屏幕，上车踩下油门飞速的驶进了车道里。小型公寓里，一个女人窝在阳台敲着笔电。对面的房门猛地被推开，她刚扬起笑容想要开口，一只手机便被扔进了她的怀里。苏倩低头，绿色背景的聊天映入眼帘。她笑容略凝，随即不解的问道：“这是什么？”“这正是我想问你的。”沈南倪竭力克制着愤怒，“我的解锁密码只有你知道。”冰锋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吞吐，刺得苏倩血液凝固。紧接着她眼里蓄上了泪水，楚楚可怜：“我只是不想让她缠着你，我没想到会这样……”“够了。”沈南倪打断了她的辩解。燥郁萦绕在他心头，让他说不出的恼怒与厌烦。沈南倪身侧的拳紧攥着，半晌他松开了手：“我们分手吧。”“为什么？”苏倩不可置信的失声叫道，“就因为陆琤？你不是厌她入骨么……”沈南倪冰冷的眼神，就像风刃斩断了女人的话语。他没有再说话，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。黑夜降临，沈南倪靠在阳台的栏杆上，身边散落着酒瓶。耳边回响着苏倩话语“你不是厌她入骨么！”。是啊，明明那么厌恶她，可为什么却像被掏走了心脏似的，胸口空了个窟窿。风在其间穿过，冻得他四肢百骸刺骨的疼。朝阳升起，破开笼罩整座城市的浓雾。金黄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蛮横的打在床上人的脸上，随即室内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声：“该起床了。”陆琤从被窝里挣扎着伸出胳膊来，嘟囔了一声：“易PanPan川几点了？”回应她的，只有那道机械重复的“该起床了。”这时陆琤才反应过来，她已经和沈南倪分手了。陆琤拉过被子，将自己埋进黑暗。不过三秒，她又蓦然坐起，陆琤捂着自己的喉咙惊恐的看着对面墙壁。不对啊，她不应该死了吗？！第十三章床头柜上，手机里沈南倪的声音还在孜孜不倦的叫早。陆琤拿过手机，摁掉了起床铃。目光接触了手机上的时间时，她浑身一震，眼睛不可置信的缓缓瞪大。2018年5月24日，早7：50。她又抬头环顾了一圈四周，这是那间狭小的出租屋。床头贴着由沈南倪配音的虚拟偶像的海报，旁边书桌上是沈南倪的动漫小人立牌。望着这熟悉的房间，陆琤不仅汗毛耸立。她这是回到了四年前！刚进声优行业的第二年，对沈南倪疯狂痴迷，死缠烂打的第三年！她是穿越了，还是重生了？陆琤捧着手机，尚不能从这种不符合科学以及物理概念的诡异事件中回过神来。手心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，来电人显示宿雪。“你在哪？”电话那头她的声音不耐，“你已经迟到了，十分钟，赶不到就别来了。”这时陆琤才看见时间不知不觉走到了八点过十分，而今天是周一，VOI有例会。“我马上到。”陆琤慌忙挂了电话，匆匆朝公司赶去。先不管发生了什么事，工作不能丢。陆琤上气不接下气的推开会议室的门：“对不起，我迟到了。”宿雪瞥了她一眼：“下不为例，坐吧。”她尴尬的合上门，余光中一只手朝她招呼着，她望去，是同事小可。而和她隔着一个空位的，是沉着脸的沈南倪。再见到他，陆琤的心还是下意识的停滞了一瞬。缓缓走到她身边，小可低声以一种也邀功的口吻：“我给你占了位。”我可真是谢谢你。陆琤扯开嘴角干笑了一声。坐到位置上，陆琤始终没有心思听会议内容。她的余光可以看到沈南倪骨节分明的手，还有凌厉的下颌线，以及淡漠的眉眼。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，他的模样和四年后相差无几。“阿锦。”忽然，身旁的小可用胳膊肘捅了陆琤一把。她恍然回神：“嗯？怎么了？”接着她看见会议室里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。“陆琤。”宿雪眉梢蹙着，指节敲在桌面上强调，“你在外面怎么追星都不重要，但是在公司里，请你认清现在的位置和职责！”人群中传来一道揶揄的声音：“可人家进VOI就是为了沈南倪啊。”闻言，众人看来的眼神情绪各异。有戏谑，有鄙夷，有淡漠。陆琤一一扫过，心里蓦然一沉。以前她眼里只有沈南倪，对外界的嘲弄充耳不闻。现在她才知道在他们眼里，自己这么的不堪。椅子剐蹭地面的刺耳声响起，沈南倪倏然站起了身，面色不虞的摔门离开了。留下陆琤就像个笑话一样，承受着他们的窃窃私语。散了会，陆琤在无人的阳台找到了沈南倪。沈南倪看着她，眸子里是毫不遮掩的厌弃：“陆琤，你不要脸，我还要。”听着他的话，陆琤的心毫无波澜。他们的爱，都是她死乞白赖讨来的，等到沈南倪不想要的时候，随手可弃。可陆琤却把这爱当成珍宝，直到临死才能堪破这荒诞的感情。陆琤望着他，语气平缓：“别多想，我只是来告诉你。”“从今往后，我再也不会缠着你了。”第十四章话语粒粒清脆的撞在墙上，隐隐有回声传去远方。沈南倪看着她，良久才嗤笑了一声：“最好是。”说完，沈南倪转身离去，一点留恋也没有。陆琤望着他的背影，心里难得没有任何起伏。她想，这是她最后一次看着沈南倪离开了，这一次，她的人生要为自己而活。陆琤想要做的第一件事，就是先去了医院。屏幕上放着几张喉部的CT照，在喉结的部位有个凸起，是花一般的形状。医生托了托眼镜：“只是个小肿块，有时间来动个手术，很快就能痊愈的。”听他说完，陆琤这才敢将悬在空中的心脏放回了原处。